与提米亚斯的冲突结束了。就在精灵们都睡着了的时候，伊斯拉跟迦勒底把该谈的都谈完了。
为了安抚国民，降临之仪正常举行。伊斯拉宣布栖夜赦免了迦勒底的罪行。理由嘛，反正以栖夜的名义随便糊弄几句就好，精灵们都不会有意见的。
仪式当晚，提米亚斯全国狂欢的时候，伊斯拉在迦勒底的见证下亲自拆掉了镇魔城的核心，许诺今后不会再和魔王军有任何往来。提米亚斯境内的恶魔可以自由选择是回去还是留下。在迦勒底办完事之前，伊斯拉会让提米亚斯保持现状。
在迦勒底和伊斯拉和解的时候，薇琳已经不知不觉消失了，不知去了哪。这也难怪，她最初的目标再也无法达成了。
第二天，伊斯拉派露维迪拉把迦勒底送回王国军的营地。立香听说兽人来帮忙了，但是没有看到。玛尔克已经带着兽人回塔罗古去了。
顺便留下了已经恢复的菲儿和银时。出于安全考虑，立香他们决定不告诉菲儿摩尔贝露死过一次。
王国军班师回国。回到王都的当晚，得到消息的瓦姆拉就来约摩尔贝露共进晚餐了。这位前矮人国王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摩尔贝露什么时候前往图尔瓦卡丹。
只是摩尔贝露真心希望他能明天，最好是后天再提这事。但以矮人一贯的急脾气来说也不太现实。
最后，这顿晚餐在军营吃了，同席的还有立香、格里菲尔、菲儿和修玛。立香本打算叫和真他们也来听听，但和真阿库娅非要拉着银时和芙蓉去喝大酒。阿库娅已经放出话来，今天晚上女神和堕天使必须有一个躺着离开酒馆。
行吧，看在他们在提米亚斯出力那么多的份上，算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开席没多会儿，菜还没上齐，瓦姆拉就开口了。
摩尔贝露不紧不慢地把餐具摆好。
“我知道你很急，瓦姆拉，但是你先别急。起码让军队休整几天再说。你的国家有多难打你也不是不知道。”
“所以我不是允许你先去对付兽人和精灵那边了吗？现在两边都搞定了，那就抓紧吧。”
“再抓紧时间也得按部就班，就跟吃饭一样。你总不能一个劲催厨子，却不给人家准备时间吧？”
摩尔贝露这么说完，瓦姆拉只是哼了一声，就不再说了。这让摩尔贝露有点意外。
过了一会儿，厨师来上菜了，都是些军营里常见的烧菜和烤肉之类，带一些面包奶酪，看着就很有食欲。
除了瓦姆拉。他面前摆着的是带了些许菜叶的烤肉，但明显没怎么改刀，也看不到调味料之类的粉末。感觉就像是把牛羊腿卸下来直接烤了，一看就不怎么好吃。
立香起初还奇怪为什么要差别对待，但是瓦姆拉毫不在意，抓起烤肉大快朵颐，不时来两口酒。
吃喝一阵后，瓦姆拉抹抹嘴。
“出兵时间先不提了。这一战，必须让我来指挥。格里菲尔，你得把军队交给我。”
格里菲尔嘴里的面包差点喷出来。
“瓦姆拉大人，您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军队哪有随便换指挥官的？”
“哼，你以为你要去的是哪？那可是图尔瓦卡丹，你还能有我熟悉地形？”
“是没有。但也不至于把我的指挥权都拿去吧？您可以当个参谋什么的。”
“算了不跟你说。摩尔贝露，你什么态度？”
我能有什么态度，摩尔贝露心想。这矮人大叔就是脾气倔，又心急，想着亲自带兵打回自己的国家。
当然他说得有道理。图尔瓦卡丹是建在山里的国家，易守难攻。即使有瓦姆拉带领，想在山里跟矮人打得有来有回也不容易。
但要真让瓦姆拉统军，恐怕王国军内部也会有很多人不服。格里菲尔在军中的威信还是很高的。
摩尔贝露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唇。
“立香，你怎么看？”
立香心说这还有我事啊。说真的他觉得谁统军都无所谓，反正王国军正面不可能打得过矮人，到头来还是要看迦勒底怎么发挥。
不过有个问题他很想趁现在弄清楚。
“统军的问题先不提，我想问问瓦姆拉先生。您是怎么被赶出来的？”
瓦姆拉斜靠着他那加高的椅子上。
“啊对了，你还没听说过。我那个混蛋儿子【托姆格】和魔王军勾结，为了王位把我赶走的！”
“就这些？”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就这些！？这还不够吗！？”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这里面不会有什么您不愿意说的隐情吧？”
这话一出口，摩尔贝露和修玛的目光一齐对准瓦姆拉。矮人大叔明显愣了一下。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
“您别介意哈。主要是我们在提米亚斯已经碰着一回这事了。薇琳说精灵和魔王军勾结，其实是他们国内搞偶像崇拜，反正就是本来可以不动手就能解决的问题。所以要是您这边也有同样的情况，我觉得还是早点说比较好。”
瓦姆拉的眼神挪开了一些，猛喝一大口酒，掩饰尴尬。
又使劲抹了下他的大胡子。
“你小子还挺精，行吧。但我说在前头，图尔瓦卡丹的情况跟提米亚斯那些破事不一样，战斗肯定不可避免！”
“这是因为？”
“因为这是一场文化入侵！”
*****
矮人常年住在山里，饮食习惯和其他种族有很大区别。他们的耕地比较少，主要靠打猎和养殖获得各种肉类。再加上矮人那个暴躁的脾气，很少有人愿意钻研厨艺，所以矮人的料理大多比较粗糙。
立香现在看到的瓦姆拉的晚餐，在矮人那里其实都算好的了。
不过矮人们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如果你当着那些老矮人的面说“你们就不能做得更好吃一点吗”，他肯定会吹胡子瞪眼，提着你的耳朵给你讲一套矮人饮食习惯有多么高效，多么适合生活节奏之类，然后骄傲地说这是矮人的饮食文化。
如今，这个饮食文化受到了来自魔王军的冲击。
负责入侵图尔瓦卡丹的魔王军指挥官是年轻的小伙子。他没有跟矮人开战，而是在图尔瓦卡丹的东部边境小镇“康斯坦拉兹”举办了为期五天的美食品鉴会。
他带来了许多矮人没见过的食品，而且吃起来特别香。最重要的是，这些食品的主要材料是肉，辅以蔬菜和面包。以图尔瓦卡丹的食材和器具完全做得到。
这给矮人带来的冲击可太大了。
品鉴会第三天，瓦姆拉那个特别喜欢新鲜事物的儿子托姆格托姆拉就公开发表演讲，主题是“我们过去到底吃了些what”。他宣布要在图尔瓦卡丹掀起“饮食革命”，声称“我们值得更好的”，准备将魔王军带来的美食向全国推广。
演讲当天他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其中甚至还有王宫的大臣。当然反对的声音也不少，最大的反对者就是瓦姆拉。这位思想顽固的国王听到恶魔这个词就恶心得吃不下东西，怎么可能接受恶魔吃的东西？
品鉴会最后一天，瓦姆拉带兵包围康斯坦拉兹，要将魔王军连同他们带来的东西全都干掉。托姆格带人前来阻止，父子俩就此反目。
让瓦姆拉没想到的是，冲突持续了三天，他手下居然有相当一部分大臣和军人反过来支持托姆格。本来是他带兵要把魔王军赶走，结果由于跳反的人太多，他反而被关了起来。
这期间有好多人来劝瓦姆拉回心转意，都被他一通臭骂。于是托姆格宣布“瓦姆拉不适合成为国王”，废掉父亲的王位，自立为新王。此举得到了国内的广泛支持。
托姆格登基那天，几个忠于瓦姆拉的部下把他救出来。三天后，他集结愿意跟随他的人逃出图尔瓦卡丹。思前想后，决定到马克顿去搬救兵。
顺便一提，这些逃出来的矮人当中有一些还参加过摩尔贝露的游击队。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那个小兔崽子！！”
瓦姆拉狠劲拍着桌子，盘子都被他拍得要起飞了。
“这种事叫我怎么说出口啊？我伟大的祖国居然被食品打败了！”
摩尔贝露不以为然地掏了掏耳朵。
“我倒是能理解。我去过一回图尔瓦卡丹，就那一回，再也不想去了。说真的，兽人做的东西都比你们做的好吃。”
“胡说！那是你品味不行！肯定比恶魔的东西强！”
“你都被赶出来了，说明大多数人还是认可恶魔的啊。”
“但我绝不认可！那群恶魔必定在里面放了药！”
听瓦姆拉说了半天，立香感觉好像知道恶魔们做的是什么了。
“瓦姆拉先生，您说的是不是汉堡，炸薯条，炸鸡翅，炸鸡块之类的？”
“对！”瓦姆拉一指立香，“油炸的肉用面包和菜夹起来，可笑！这有什么好吃的！”
“立香你吃过？”摩尔贝露问道。
“嗯，我们那边有差不多的。”
立香苦笑着，这不就是麦当劳肯德基之类的快餐么？而且有一说一这玩意在泛人类史也不算多好吃，主要是方便。
所以说真的矮人过去到底吃了些what，能让魔王军用快餐攻陷国家？这也是没谁了。
不过听起来，图尔瓦卡丹的情况和提米亚斯差不太多。而且这位魔王军干部既然愿意用美食交流，应该也是个好说话的人。
看着还在激烈讨论统军问题的瓦姆拉和摩尔贝露，立香心底有了些放松的感觉。
突破图尔瓦卡丹不会太难，可以提前研究一下魔王城的对手了。
*****
晚餐过后，立香和修玛回了据点。摩尔贝露打算回趟王宫。虽然不情愿，但流程上还是要跟父王报告一声的。
“八成又在照镜子了。”
走出军营的摩尔贝露说着抱怨的话。身后跟着菲儿，朝立香和修玛走远的方向望了一眼。
“摩尔贝露大人。”
“啊对了菲儿，有个事忘跟你说了。”
摩尔贝露转过身先说道。
“我们离开提米亚斯之前，立香跟伊斯拉打听了你父亲的事。他好像已经离开了提米亚斯，不知道去哪了。他肯定不能回塔罗古，应该也不在马克顿，那……嗯？怎么了菲儿？”
“啊，没什么，谢谢您记得我父亲的事。”
还怎么了。菲儿听到摩尔贝露说有事，脸上还乐了一下。结果听完就乐不出来了。
正好近处无人，她觉得有些话该趁现在说。
“摩尔贝露大人，您在提米亚斯和藤丸立香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摩尔贝露惊得打了个嗝。
“啊？没什么啊。”
“我感觉您和他之间的距离缩短了，就是变得更亲密了。您以前可没有今天这么频繁地征求别人意见。”
“瞧你说的，怎么好像我过去不听人话是的。真没发生什么……也不能说是特别的事情。”
菲儿一皱眉。
“果然发生了什么了是吧？”
“好啦，不用想太多。在一起共事，和大家处好关系不是很正常吗？菲儿也应该多跟别人接触才是。”
“恕我直言摩尔贝露大人，我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信任迦勒底。”
这话让摩尔贝露收起了玩笑的脸色。
“为什么这么说？他们和我们一路战斗到现在，付出了很多。没有他们，我们到现在还在死磕镇魔城·贞德呢。”
“或许是因为在警惕外人这方面我更接近于兽人吧？而且养伤期间我也思考了很久，我认为迦勒底仍然隐瞒了某些事情。您不觉得他们的目的和说辞有些奇怪吗？”
“哪里奇怪？”
“他们声称是来讨伐魔王的，说魔王和那些干部都是从者，来自许多世界。但他们自己也带着从者，还能轻易地和来自其他世界的从者联合。”
“没什么吧？立香那沟通能力可太强了。”
“我不觉得这是靠嘴皮子就能解决的问题，他们一定是有共同的目的才会走到一起。但在迦勒底看来，从者这类人不是纯粹的恶，否则他们不会与从者合作。那他们和从者的目的是什么呢？来自好几个世界的人聚在这里，就是为了讨伐这个世界的魔王？”
“这个嘛，或许他们在其他世界交战过？”
菲儿还是摇头。
“我在塔罗古和利姆鲁谈过，他说从者可以在不同的世界被召唤，每次召唤的记忆都可能不会保留，或者只保留一部分。假定魔王拉哈尔曾在其他世界出现过，那么从本质上讲，‘曾经出现的拉哈尔’和我们世界的拉哈尔也不是同一个存在。那迦勒底就为了揍他一顿出出气才跑到这里吗？我感觉不是。”
“所以？”
“所以我觉得，迦勒底肯定还有其他目标，甚至讨伐魔王都是为了达成那个目标步骤，是为了联合我们的说辞。万一……”
“不用说了，菲儿。”
摩尔贝露的手指点在菲儿嘴上，又轻轻把菲儿搂进怀里。
菲儿的声音立刻弱了很多。
“您这样太狡猾了。”
“对不起啦。你说得有道理，但是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先对付魔王。其他事情，到时候再说吧。”
“可如果迦勒底真要搞什么别的事情……”
“放心吧，无论到什么时候……”
菲儿看不到摩尔贝露的脸，只能听到公主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不能退让的态度。
“……我要保护的都是我的国家。不管是谁与马克顿为敌，我都会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