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站周边,那群孩子已经被魏瑕骂和吓唬走了。
毒贩坐的拖拉机发动机声音嘈杂,光头刘强眯着眼睛,头也没回,声音压得很低警告。
“都小心点”
“我们伪装的很好,没事的。”
他平常从这条线路偷渡了许多次,知道这里很久没发生过大问题,多是农民来往,不危险。
但很快光头变了脸色。
前面的卡车甚至被搬下货物一一检查,有警犬钻到车底狂嗅。
连行人包裹都要被打开翻找,衣服外套也在仔细巡查。
不对劲。
光头反应很快,一把抄起家伙。
昆叔,阿东几人摸到后腰手枪。
偷渡瓦虎心一横,直接驾驶拖拉机开始重装关卡!
检查站战士第一时间也察觉不对,纷纷抬枪怒吼!
魏瑕趴在拖拉机里,分配的武器是一柄刀子。
交火只在眨眼间,老旧拖拉机被子弹崩的火星直冒,人群中夹杂怒吼和炸裂火光,乱作一团。
魏瑕皱眉,开始寻找机会。
获得被毒贩真正认可的机会!
直到带路的人缅国人瓦虎被子弹击中,魏瑕近乎癫狂,拖着中弹的瓦虎疯狂逃窜入密林,身躯挨了一发擦边子弹,留下一道血槽。
逃离很快,检查站没追,因为还有很多百姓慌乱。
密林,光头满意的拉扯绷带给魏瑕包扎,这里即将越过边境线。
“你小子,不错。”
瓦虎也用蹩脚话感激,递过一瓶酒。
“谢谢。”
这一刻这支贩毒团队真正开始认可魏瑕。
魏瑕没在意,大口喘息,灌入烈酒,咧嘴笑着。
病房里。
咳嗽声响起,拉扯着肌肉旧伤。
如今衰老的马铁港复杂看着屏幕上大口喝酒的魏瑕。
“这就是灰人要做的,要付出多少,才能如此?”
“为获得茶行信任,被多次关押,举报,殴打,盐酸痕迹还在。”
“为让孙斌信任,侧腰几乎划破肾脏。”
“偷渡路上,沾了多少毒,木棍咬断了几根。”
“检查站,子弹几乎推着大腿动脉飞过去,现在,他终于获得毒贩信任。”
马铁港愧疚咬牙。
“而我在98年在没联系他。”
“近乎放任,任由他孤独被毒贩包围。”
“因为我不知道如何联系他,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于是他没有上级,没有指令,就这样一个人。”
“也只有一个人。”
这一刻,衰老的马铁港因为情绪波动剧烈咳嗽着,几乎不敢抬头看一眼。
有些人,他愧对了一生。
业城第一人民医院。
25年的3月1日,有病人忽然发现走廊上多了很多鲜花。
各类鲜花包装精美,上面夹杂着手写贺卡。
字迹很多,看得出来,很用心。
矿区小镇。
无名墓碑矗立漫长岁月,旁边还有一侧衣冠冢。
现在前来打卡的身影络绎不绝。
学生,白领,司机,工人。
许多人只是低头,放花,甚至尔没有拍照。
他们沉默看着,压抑至极。
昔日魏家废墟如今已荒草丛生,断壁残垣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清冷。
但现在也放上雏菊。
大把大把,旁边伴着不肯折腰的野草,生机勃勃。
现代的骆丘市。
还有人在寻找魏瑕的痕迹。
小出租屋如今已经拆了,023地下室似乎寻不到踪迹,挂着小生录像厅的废弃房屋老旧,墙皮在潮湿霉斑中脱落。
这里也放着花,鲜艳和霉斑混杂叫做,光影中浮现出荒诞。
像是魏瑕永远留在了旧的时代里面。
……
凤凰报,南方报,骆丘晨报,业城早报......
许多媒体都在抵达骆丘第一人民医院病房。
魏俜央忽然觉得世界一下子热闹起来。
以前没人在意哥哥。
现在很多。
但他却已经不见了。
或者说,哥哥还在吗?
还有海外直播,那个审判者在等什么?
脑波画面审判进度吗?
那个是长江哥吗?
新的追溯画面。
8日晚,滇西密林。
这里是真正的深山老林。
深夜踩踏潮湿枝叶的声响混杂着不知名的野兽呼啸。
毒虫和蛛网藏匿在枝叶背后窥伺。
山风掠过繁茂丛林,带起如海浪嘈杂。
借着星月,魏瑕看到周边民居痕迹在迅速减少。
这也意味着他们即将抵达边境线。
前方开始出现牌子,常年雨水浸染下锈迹斑驳,缠绕着藤蔓,露出些许红漆文字。
严禁翻越边境线,违者将受到严厉处罚
还有一些牌子写着,严禁贩毒,贩枪,贩卖人口,要坐牢杀头。
各种字样不一而足。
枝叶穿梭间,魏瑕一直转头,看着后面。
瓦虎第一时间注意到。
如果这次没有魏瑕,或许他会在边防站落网,也或许会直接死在检查站。
拖着中弹的脚,他伸手拍着魏瑕肩膀,语调生硬。
“没事,别害怕,他们不会追。”
“到了这,他们,追不上。”
瓦虎有些得意,不屑转头看着。
“现在缉毒线有四千多公里,横跨六个水系,东南亚光是与之接壤的就是三国。”
“他们才几个人,几个边防站,哪有能力追上来?”
说到这瓦虎似乎很骄傲,笑容愈发张狂。
四千零六十公里。
横跨六个水系。
二十五个边境县。
第一代人,一千人的缉毒警,七十四支缉毒侦缉队。
太难。
魏瑕脸上笑着对瓦虎点头,心里却响起另一个声音。
没事,以后会好的,肯定会好的。
他永远对这片土地有信心!
尽管有瓦虎安慰,魏瑕依旧不断回头。
他不想走。
甚至少见的神色多了几分惶恐。
此去,辞别热土,孤身异域,山高水长,或许......。
直到瓦虎停下。
小河静谧无声。
一条木船横在水边,孤独系于野草中藏匿。
偷渡地点到了,过了这里,就是缅邦。
水面略微宽阔,要顺着水路绕一段。
但距离缅邦近了,光头几人也放松许多。
有人开始休息,有人则抽烟,喝酒。
魏瑕起身,咧嘴。
“强哥,斌哥,我去放水。”
这里没人,也不会被追上,加上魏瑕已经获得信任,光头几人没管,只是点头,自顾自抽烟喝酒。
被追了一路,难免神经紧绷,总算松了一口气。
草丛过人高,魏瑕低头,迅速抓了一把泥土放进口袋。
他躺在地上,感受着潮湿泥土,鼻腔蔓延青草气味。
这里是自己的国。
要走了,总要带点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来。
人总该有个念想。
泥土,枝叶在掌心被握住,那些从指缝流逝的沙土,带上魏瑕体温。
他甚至用粗糙,满是疤痕的手指细心触碰枝叶每一条纹路。
魏瑕转头茫然四顾,努力试图在荒山呼啸中找到骆丘市的方向。
好远。
他看着。
身边有树,他想留下一点字,最终收回手。
刘强,孙斌都在,他不能。
不能留下自己的任何痕迹。
所以他挣扎看着东昌省,目光似乎横跨两千六百公里漫长土壤,沙哑呢喃。
“央央,我想看你穿着行政夹克回家,到时候你已经是科学家了,我还想带你去看看爸妈呢......”
身后有人叫嚷。
“走了,你小子放水这么久?”
魏瑕呆呆看着,直到肩膀被拍,瓦虎咧嘴,魏瑕才恍惚笑着。
“被追傻了,没缓过劲来。”
“走了!”
一步三回头,在毒贩最后,趁着毒贩无人注意的间隙,魏瑕转头看着。
那里是家的方向。
他不断吞咽唾沫。
他不害怕未知。
但他害怕,再也见不到弟弟妹妹了。
小河畔,有少年声音沙哑,招呼。
无人知晓,似对故土告别,亦似对家人告别。
最终只残留一句,消失在荒烟蔓草。
走了。
抖音,主直播间内弹幕出现,气氛愈发压抑酸沉。
[他要走了,他一直没停止前进,现在他要去更远的地方了]
[没上级,没渠道,没支援,没后手,他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一个人]
[其实他不害怕,一个心死在95年除夕夜的人,又怎么会害怕,他心里只剩下一点值得在意,他要彻底铲除毒贩和黑手,弟弟妹妹还太小,这才是他唯一害怕的]
[魏瑕似乎永远没有想过自己,他能算计布局到三十年后,但他所有关于未来的规划中,惟独没有两个字,魏瑕]
画面继续。
说是小船,但实际上容量很大。
至少孙斌,刘强几人全都上船,依旧有空间。
魏瑕看起来累了,倦态的,躺在船尾,一直看着身后方向。
一直看着。
水波波纹绽开,距离岸边越来越远,晃悠悠在河水中生出无力感。
魏瑕苍凉眼眸情绪很多,但他只是看着。
船只靠岸,猛然晃动。
“下船了,这里就是缅国边境。”
瓦虎看着岸边,大声招呼,声音肆无忌惮。
这一刻,魏瑕神色变了。
不再有任何留恋,化作平静。
他开始管理情绪,极致理性。
孙斌也看着魏瑕,现在他终于不再张望身后了,孙斌忍不住咧嘴。
“你小子,怎么不害怕了?”
“过了河就有底气了是吧?”
“你这个胆子,以后怎么做大买卖?”
戏谑调侃让黑豹,阿东几人也哈哈大笑,纷纷开玩笑。
因为现在,魏瑕真正让他们开始认可。
人群中被调侃胆小,魏瑕也跟着笑,打量着周围。
“别说,这里还真有点熟悉的痕迹。”
光头刘强得意昂着头,点燃一根烟。
“那是,知道这块来过多少大佬吗?”
“连三角的将军都有三四个来过,这些人做的,那才是大买卖,真正的大买卖!”
“缉毒警都不敢来这。”
魏瑕顺着刘强目光,平静看着,内心也在开口。
爸,我感到你曾经来过的痕迹了。
你是不是也曾经踩着这样的荒草,把那群恶狼驱逐到远方。
爸,你快看我,我表现怎么样。
现在他们都信任我,没一个怀疑的,儿子厉害吧?
爸,我和你同在!
….
魏瑕仿佛感受到几年前的画面。
八年前的某天深夜,父亲魏梁带领队友踩着密林荒草,死死阻住企图跨越边境线的毒贩。
那时候魏梁恶狠狠瞪着黑夜下的毒贩,活像是一尊山林的神灵,带领七个人的小队和民兵守住了二百里边境最泛滥的区域。
在最危险时,魏梁几乎要退缩,但忽然想到家里的孩子,于是他依然冲了过去。
他说。
我可是父亲。
父亲不会退缩。
儿啊,老爸厉害吧。
我与你们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