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郑，你说崔老师到底是啥意思······”
一个临时电话，崔欣琴把郑逢时和黄海搏赶了出来，走下回环的水泥楼梯，搏子灵魂提问。
“这还听不出来吗？礼堂算是给我们用了，后面崔老师会去和学校申请的。”
“真的？”黄海搏激动起来，仿佛美丽的明天正在向他招手。
郑逢时道：“别激动，老太太可不是看重咱们那两个本子，人家看中的，是大学生戏剧节这个活动······”
象牙塔未必洁白无瑕，燕影当中山头同样很多，崔欣琴也是需要积分的。
郑逢时从一开始就笃定这老太太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他俩晃悠悠回教室，崔欣琴则是缓缓放下电话走到窗边，透过有些发黄的玻璃看下来，喃喃自语：
“奇怪，人艺怎么会来我这里要新生演员，还点名道姓是郑逢时······”
几乎是前后脚，还没进教室，郑逢时就接到了袁红的电话。
“哦···张扬的电影？嗯嗯，我知道了···学校这边也没什么问题了，时间我们再敲定一下就好···好的，多谢袁老师······”
张扬是著名导演张华讯儿子，今年的《爱情麻辣烫》票房3000万，赚得盆满钵满，一时间就成为华夏电影所谓“第六代导演”的代表人物之一。
他最近又有个新点子，名字暂定是《洗澡》，准备聚焦到底层人民的生活细节上，本子刚有大框架，在筹备阶段，来人艺是寻摸演员来了。
听完大致的故事之后，袁红就大力推荐了青年演员郑逢时，张扬跟张和平虽然心里犯嘀咕，但还是给了这个面子，马上找崔欣琴约时间，准备到燕影去面试。
嘴上是这么说，其实就是想看看这个郑逢时到底怎么样，崔欣琴也明白。
郑逢时听过这么一句话，如果一个人是最后才知道某个圈子里的消息，那么说明你在这个圈子里无足轻重，袁红可是第一时间就通知他了。
看来郑逢时的积分从某些方面来说已经很高了······
‘《洗澡》~’
郑逢时对这部电影有印象，质量不错，原时空里就拿了圣塞的银贝壳，算是国际上三流的电影奖项。
别看不起，电影界奖项一流是荷里活小金人，二流是欧洲三大，至于什么魔都电影节、华夏三金之类的，在国际上连四流都排不上······
这片子对于导演张扬来说大约是职业生涯中第二好的作品，第一好的是《落叶归根》，那真是神片······
“什么洗澡？你昨天没洗澡吗？”
黄海搏问道，然后就被郑逢时锤了：
“别在这里发癫！”
******
晚上，郑逢时在家门口看到了太后的车。
开门，又是“摇晃的红酒杯”，他很纳闷明明太后连碗筷都不知道在哪里，怎么每次都能找到红酒和酒杯，是什么特异功能吗？
“你坏了，说大概夜了，让你秀发乱了！急急撒娇，背着我不敢轻佻······”
郑逢时冲着太后打了个手势：
“喂？”
“冚家铲，你终于肯听电话了！”
一道略带尖细的声音从话筒里面传来。
千禧年前后，内地人一听到粤语会不觉高看一眼，很多骗子就装出满口的白话口音冒充港商，到不发达的三四线城市打着投资的名头招摇撞骗，往往成功率还挺高。
郑逢时不惯这臭毛病，马上切换粤语反击：“戴因久你个死蠢！扑你阿母哇！你以为你在同边个讲话？”
“丢！”
戴因久满嘴“扑言扑语”：“郑逢时，我话俾你知，24号你必须给我出现在港岛，否则我就颁布‘江湖奸杀令’，令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扑街，咁大只？真巴闭你都不会被人赶绝出TVB啦！”
被郑逢时一句话戳穿肺管子的戴因久瞬间哑口无言，半天才憋出一句：
“丢那星，24号我去启德接你······”
放下手机，郑逢时脸一笑，手一指，活脱脱甄子弹表情包：
“这些港岛人真是属狗的，不骂不行！”
太后放下酒杯：“戴因久忍你不是怕你，而是因为要用你······要不是《头发乱了》赚到钱了，你以为谁都能骂港岛人的吗，刚回归，人家金贵着呢······不过资本主义最大的特征就是利益至上，能给他们赚钱的，怎么羞辱都无所谓，要是你对他们没用了······”
郑逢时伸了个懒腰：“妈，不会有那天的~”
电话叫了餐，郑逢时顺便打开电脑，太后站在他身后，见鼠标飞快滑动，熟练地登录水米清华BBS、四通利方论坛、网易BBS、海南在线······好几个BBS，好奇道：
“你换这么多马甲干什么？”
“马甲”这个词也是太后从郑逢时身上学到的，结果问到一半屏幕忽然卡住，郑逢时看了眼，好像是调制解调器松了，嘴里骂骂咧咧：
“真坑啊，每个月光网费就100，拨号上网还得单独收300······钱都给瀛海威赚了！”
说起瀛海威那可真是时代的眼泪，这应该是内地最早的互联网公司。
1994年，第一条64K国际专线在内地落地，代表着这个13亿人口的国度终于接入互联网，而瀛海威在第二年成立，作为内地第一个互联网接入服务商，它的生日甚至比电信还要早两年，丁类、张超阳这些人在都与其有脱不开的联系······
不过瀛海威的创始人张树新是个很奇怪的人，又或者说她不是一个纯粹的商人。
一方面她算是内地互联网营销第一人，就在今年，她在中关村南大街零公里处立起了广告牌，上面的广告词“中国人离信息高速路还有多远？向北1500米”堪称一时奇观；
照这么算，郑逢时离信息高速路的距离是23000米。
另一方面，她又对正治有很高的追求热情，比如今年年初力主开展的“网上延安”项目，总投资3000万，收入930万，导致她会在明年被迫辞职······
再加上今年开始，网易、四通利方（新浪前身）、Chinabyte（比特网）和搜狐的接连崛起，逐渐发展成强敌环伺之境地，瀛海威因为路线问题迅速衰落下去，逐渐成为历史的尘埃了······
“妈，互联网时代马上就要来了，我这是在提前布局······”
第一代网络名人的号召力不容小觑。
叉掉海南在线的网页，郑逢时有些出神，大名鼎鼎的天涯论坛马上要出现了。
这是第一个，但绝不是最后一个内地全民化网络社区，千禧年初，有谁会不知道拳打企鹅“菜霸”、冠希最恨“奇拿”、肉身菩萨“竹影青瞳”这些神人呢？
不要小看“全民化”这三个字，在后世，像企鹅这种互联网大厂，都已经把人通过大数据分开，进入垂直细分领域时代。
这也就是为什么“出圈”越来越难，多少年才有一部《人民的名义》，又过了多少年，才有一部《狂飙》。
因为你在网上只能看到你喜欢看的东西······这就有一些信息茧房的意味了。
太后琢磨着儿子的话：“你之前就和我说过，互联网会杀死唱片。”
“这是事实。”餐送来了，郑逢时出门去拿：“港岛95年就开始卖不动专辑了，就连四大天王同样如此。嗯，谢谢，辛苦了~”
他关上门：“我敢断言，唱片时代最多还有四到五年就会被终结，转而走向流媒体时代，人人都在互联网上听歌······”
太后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这段时间足够我们布局。”
郑逢时拿来碗筷，对太后说：
“妈，躯要去港岛，明天帮我弄一套行头吧。”
太后点了点头。
郑逢时不是无的放矢，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港岛作为实际上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可谓是全华夏最势利的地方，跟红顶白到了极致，还美其名曰是“人情文章”。
湾湾也差不多了，后世有吃狗粮的吹过“湾湾是华夏对国学保留的最好的地方”，实际上去过的都知道，人家保留的都是糟粕······
2000年，《卧虎藏龙》在港岛首映的时候，记者的长枪短炮就只朝向杨子琼。
镜头从下到上，细致交代她礼服的每一个细节，那是一套Versace赞助的高定。
而门姨呢，白色直筒吊带裙外面找了一层红花图案白纱，连腰身都没收出来，像个水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路人。
彼时杨子琼凭借《007：明日帝国》成为新一任邦女郎，片酬进入2000万俱乐部。
门姨？即使已经靠着《我的父亲母亲》拿了百花奖，但在港岛依旧查无此人。
和她有过激情床戏的张振在和记者介绍《卧虎藏龙》看点的时候说的是：
“电影很好看，又有发哥，又有杨子琼，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兵器。”
喏，门姨身上的看点甚至还不如杨子琼在电影里的兵器流金熟银锏，这就是港岛······
太后吃到一半突然问道：“那是个什么奖啊？”
“新城劲爆歌曲和大跃进男歌手······两个猪肉奖。”
“啧，你也别这样，猪肉奖不也是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