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
谢挺疯这时候就像是被九头虫指示去做掉唐僧师徒的奔波儿灞,连僵硬的表情都颇为神似:
‘国语歌?我哪会写国语歌,我连国语都说不清楚啊!’
郑逢时表示:不对啊Nicholas,昨天你不还叫嚣那首《无声仿有声》是你写的?
谢挺疯的不回应有些出乎郑逢时的意料,这厮向来一副怼天怼地的样子,怎么今天怂的这么快?
不过这不影响郑逢时的发挥,他意气风发:“Nicholas,我知道写歌对你来说不容易,这样吧,今天咱们的规则是这样。”
他从颁奖台上下来,好像有要走下舞台的意思,吓得谢挺疯瞳孔巨震,在心中大喊:
你不要过来啊!
这还是他那张脸上第一次出现如此生动的表情。
结果惊恐之中,谢挺疯才发现郑逢时只是从邱凯敏手中接过话筒,心里的大石头落地,紧绷的身体才慢慢轻松下来。
“我其实已经写好一首国语歌了,从今天开始算,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准备,到时候咱们看看谁的单曲卖得更好,怎么样?”
‘不怎么样!’
谢挺疯心一横,继续装死,企图蒙混过关。
可惜正中郑逢时下怀,他回头示意,陈新建一伸手,会展中心的环绕音箱中就传出一阵悠扬的前奏,还有郑逢时的声音:
“我让你半步,这首《算你狠》Nicholas你可以先听······”
张火油原本还在侧着身子看戏,结果听到《算你狠》的前奏,他咂摸了几秒钟,用试探的语气:
“马头琴?”
“应该不是······”大师兄提琴拉得好,最近又和雷颂得玩得很开心,对电子音乐颇有涉猎:
“马头琴的泛音应该很丰富,而且带有自然颤音,这里的不够,应该是用合成器通过调制轮制造的波动。”
可惜郑逢时此刻不在大师兄身边,否则他一定会对这个和自己一样帅的男人增添一份认同。
兄弟,还是你懂我!
《算你狠》并不是华语乐坛最吃香的芭乐情歌,它甚至连情歌都算不上,别看歌词里说唱的全是“舔狗不得House”,但其实这首歌浑身上下都是“市井味”。
用合成器模拟的“警笛声”,间奏加入二胡滑音模仿人声呜咽,暗喻市井悲欢。
鼓组采用Hip-Hop式切分节奏,但军鼓混响刻意调大,又在模拟街头斗殴的粗粝感。
郑逢时在《算你狠》的编曲上刻意用“假民族音色”,为的是制造反讽效果,营造一种“像在夜市听到的劣质武侠片配乐”的感觉。
再加上“二锅头”、“眼泪流”这种直接的意向,从头到脚的粗糙感反而成就了歌曲的市井灵魂。
这实际是一首男人歌!
男人自嘲的歌!
此时歌词响起,会场中不少人已经跟着节奏轻轻摆动:
“一杯二锅头,呛得眼泪流;
生旦净末丑,好汉不回头;
你若要走······
我会活得很好真的没关系!”
音乐戛然而止。
“丢!”
“系不系真嘎!”
就好像冲到一半的时候,手机忽然没电了一样,很多人被搞得不上不下,最后也不知道从谁那里传出一声哀叹,然后叹气声此起彼伏······
港岛乐坛的绝大部分歌手都是会说国语的,就算不能说也会听,原因是单一的港岛市场太过狭小,几乎所有人都要去湾湾发国语唱片才能养活自己。
所以说后世那种“堕落的华语乐坛”本身就是伪概念,因为从始至终就只存在湾湾流行乐坛。
港岛市场小,内地起步晚,东南亚诸国华语圈······哪有自己的东西啊,那里根本就是湾湾音乐的后花园!
郭富成其实就是最好的例子,他87年开始就在TVB混了,结果哑火三年,饭都快吃不起了。
90年,不甘寂寞的郭天王跑到湾湾去拍摄了一则光阳机车的广告之后初露锋芒,并在同年9推出人生第一张专辑,也就是国语专辑《对你爱不完》。
从此一炮而红,92年“出口转内销”又回到港岛,在小美的操盘下从路边一条逐渐追赶上来,直到今天成为“四大天王”之一!
虽然从实绩来说只能陪居末座······
“很有趣······”
张火油今年刚发完国语专辑《想和你去吹吹风》,收到市场的广泛认可:“如果后面的水平没有大幅度下滑的话······”
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都笑了,火油哥其实很喜欢郑逢时那首《头发乱了》,曾经研究过好几天。
越研究越觉得这个大陆仔有点东西。
再加上他敢在这里说这种话,新城电台也敢陪他一起玩,这都说明了《算你狠》的质量不会差。
嗯,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跟谁玩聊斋啊?大家都看出来今天这场戏完全就是为了炒作《算你狠》·····
而美丽是客观的,丑陋则是主观的,在张火油这些于乐坛摸爬滚打十几年的老人的眼光来看,什么作品好、什么作品不好,几乎可以一眼观瞧。
当然,还是那句话,质量只是基础,想要作品大火,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但就从郑逢时这一通操作看下来,他是不会把握时机,还是不懂得炒作?
这小子背后有高人呐!
大师兄也笑了:“现在的问题不是郑逢时能不能赢,而是他能赢到什么程度!”
“哈哈哈哈哈!”
他俩笑得开心,可身边的刘福荣就不那么轻松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算你狠》的节奏,随之而来的是嫉妒,深深的嫉妒!
丢!我怎么就写不出来这种作品!
很多人只知道刘福荣是个唱功不太好的歌手,但其实他还是个水平不太高的填词人,作品有《17岁》、《来生缘》、《冰雨》等等······
只能说词可达意罢了。
而虽然只听到半首,但刘福荣已经基本笃定,明年自己恐怕是拿不到“劲爆国语歌曲”了。
毕竟《华夏人》这首完全蹭了“回归”热度才拿奖的作品,和《算你狠》比起来······
不说也罢!
真相才是快刀,这让他的脸色愈发阴沉,鹰钩鼻简直要变成勾魂的魔爪一般在阴影中耸动······
而会展中心里,叹息过后,大家忽然又都激动起来。
他们意识到一个问题:
诶,是不是忘了个人?
“对啊,谢挺疯听完会怎么应对?”
编导台上,赖伟唐多坏啊,他发现后排的各家粉丝们人头攒动,纷纷站起来想看看谢挺疯的态度,连忙让人把镜头拉成大近景,直接打到了他的脸上。
看着屏幕上陡然出现的自家艺人,霍文希已经脚下一软,歪歪扭扭地坐到了凳子上。
她也没办法,这下只能希望Nicholas傻人有傻福了······
谢挺疯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尽量不要露出懊恼的颜色,虽然在刚刚的瞬间,他曾无数次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那个衰人,我真的是他的对手吗?’
他眼神闪烁,想要寻求霍文希的帮助,结果余光发现原本好像无所不能的Mani怎么脸色那样铁青,同样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谢挺疯终于有些后悔了。
但郑逢时向来是乘胜追击:
“Nicholas,怎么样,有胆再来玩一场吗?”
霎那间,谢挺疯脑中闪过无数思绪,纷纷扰扰,最终坚定成一个字:
“来!”
事到临头,谢挺疯骨子里那股拗劲儿也爆发出来了。
他读的书虽然不多,但也知道“战死者虽死犹生,未战先怯者虽生犹死”的道理!
况且鹰皇给他的人设是“偶像”,是“创作歌手”,在港岛这种五个人里就有一个混社团的环境中,一个连“出来单挑啊”都不敢的人,还怎么给人当偶像?
会被人泼油漆啊喂!
想到这里,谢挺疯豁然起身,用尽全身力气昂起胸膛,对着舞台上的郑逢时怒吼:
“战就战!”
可惜,镜头忠实的记录着一切。
屏幕上的谢挺疯并不想他自己想象的那样有气势,说话磕磕绊绊,还因为态度紧张导致声道收缩,声音嘶哑细微,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的鸭子······
发表完战斗宣言,谢挺疯硬着头皮走上舞台,他想要堂堂正正的和郑逢时对决,为自己营造一种“双雄对决”的气象:
‘你是李修贤,那我就是周润发,《喋血双雄》我可是从小看到大!’
不过就算是二十年后的《怒火·重案》里,谢挺疯对于“气势”的理解还停留在“瞪大眼睛”、“声嘶力竭”上,更何况现在,他只会用耍狠来伪装自己的虚弱。
加速!加速!
谢挺疯装出气势汹汹的样子。
而就在他即将冲上舞台的时候,忽然发现手边醒目的位置上放着一把电吉他。
‘扑街,我弄不了你还弄不了一把吉他吗,就是你了!’
别看谢挺疯年纪不大,论起摔吉他来可是个中老手,在港岛是出了名的。
这些乐器跟了他可是遭老罪了。
谢挺疯信手抄起吉他,全然没有注意到会场侧边洪超峰那一脸奸计得逞的坏笑······
看着他歪着的下巴、青筋暴起的脖颈,原本应该主持现场的邱凯敏吓得后退了半步,差点跌倒在郑逢时怀里,被他一把搀住了。
“谢谢······”
他轻轻放开,发现邱凯敏嘴唇都有些白了。
陈新建上前,把话筒递给想要说话的谢挺疯:
“Nicholas,你······”
谢挺疯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指郑逢时:
“大陆仔,你要跟我玩是吧?那我就陪你玩玩!”
大概这一句话就已经消耗掉他所有的脑细胞,说完谢挺疯就龇牙咧嘴地挥起手里的吉他,重重往台上一摔!
“砰!”
就好像钟声敲响,陈新建眼角颤抖,心里大骂谢咸是个王八蛋,怎么生出这么个东西来?
屎忽鬼,刚刚差点没把老子的脚指头砸烂!
而台下的众多歌手,还有各家媒体、粉丝也都愣住了。
当场摔吉他?这么狂野吗?
郭富成那首《狂野之城》真应该让给你唱啊!
郑逢时也有些沉默。
原因是他想过事情会很顺利,但没想过会这么顺利。
这么配合?我的枪法是不是太准了一点?
不过都到这个时候了,按照剧本,这幕戏应该要换个主角了。
舞台那一头,新主角登场。
在会展中心将近一千多人的瞩目下,新城头牌主持人洪超峰跑了上来,一边跑一边哀嚎,可是拙劣的演技给台下的张火油直接整笑了:
“Nicholas,你怎么把我的1959 Les Paul Reissue给摔了?这可是Gibson Custom Shop的限量版,花了我二十几万呐!”
“啊?”
吃瓜群众们更兴奋了,其中以阿妹最甚,她直接扒在郑秀纹的椅背上探头探脑。
谢挺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这把吉他······要二十几万······
钱虽然不多,可这是钱的事儿吗?
怎么自己这两天好像事事不顺!
委屈顿时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谢挺疯觉得一切忽然就没有了意义,现在的他只想回家,然后抱着那条王霏给他签过名的牛仔裤睡上一天一夜······
“哇,衰仔,赶紧抓拍,Nicholas哭了!”
会展中心两侧的准备区里,有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秃顶男人大叫着,然后一把抢过身边马仔的摄像机,自己举了起来。
咔嚓!
一张谢挺疯掉小珍珠的照片被拍摄了下来。
镁光灯闪烁,快门声不绝于耳。
郑逢时也是一乐,这家伙未免太脆弱了吧?
他决定送出最后一击,像个魔鬼一般,在谢挺疯耳边呢喃:
“哭?哭也算时间哦!”